几乎没等萨鲸开口,杜尔赛牧师就说:“抱歉,不行!继续走四个路口,再左转到第七条街,你就可以看到‘收容所’。抱歉,不行!”说完就关上了门。
萨鲸本想告诉这个上帝的代言人,他已去过收容所了。在这不景气的年头,他不知跑过几百个收容所,得到的是千篇一律的拒绝——床位满了,晚餐光了,没有空位了,反正有色人种休想越雷池一步。这位教士则说个“不行”就赶快把门关上,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反正他有一扇门可以关起来。
这位高大的黑人转身走开,依然视而不见地踏进夜幕雪网里去。也许他感觉到脸上、手上,黏着湿湿、凉凉的东西,鞋子里有冰冰的积水。他停下脚步,站在人行道上,看看前面,看看后面——饥饿、困倦,冷得发抖。然后他发现自己现在正好站在教堂前面。太好了!教堂!不错,牧师住宅旁边,当然是教堂。
教堂有两扇门。
夜色中,宽阔的阶梯上白雪皑皑。两扇拱形大门,修长的石头门柱,拱门上方,有一扇花边的圆窗,圆窗中央是一具石制的十字架,十字架上有石制的耶稣。石头的质料在街灯下显得苍白,十字架与耶稣,在雪光中都显得苍白又沉重。
萨鲸猛眨眼睛。因为雪片在他抬头张望时,掉进眼睛里。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了下雪。他摇晃脑袋,摇晃手臂,把雪片摇落,他感觉饥饿,感觉迷失,感觉希望,感觉寒冷。他踏上教堂的石阶,敲门,毫无反应,转动门把,门锁着。他用肩膀顶住大门,高大的黑色躯体斜挺着像根铁棍。他猛顶着,并发出有节奏的哼声,就像黑奴船上的摇橹歌,他猛顶教堂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