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外祖父灵前,我们都谈不上有多么悲痛。以前我曾经无数次设想过拜见外祖父的情景,没想到平生第一次见他老人家,是在他的葬礼上。母亲只在五十六年前见过她父亲一面,那时她还是个青春少女,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亲生父亲离她所在的地方不过区区六百里,可是平生只见过一次面,真是令人无语。按照老家的风俗,她应该跪地号哭一场,以示悲痛,但是治丧委员会的工作人员提前有交代过,殡仪馆里不能大声喧哗哭叫,因此她只是跪地磕了三个不响的头,默默流了一会儿泪,就算尽到了礼数。我和父亲则朝着外祖父的遗体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告别仪式开始之前,二舅引领我和父母亲来到一个休息厅,把我们介绍给他母亲舒群。我们第一次见到这个异常神秘的人物——外祖母和母亲议论了半个多世纪的女人。她与我们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母亲比她年少七八岁,但看上去倒像是比她大十几岁。她彬彬有礼地一一与我们握手、问候,哑声说:“你们不容易。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