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巴托夫赶紧跑去拿雪。玛丽亚·帕夫洛夫娜拿来缬草酊让他喝,可是他闭上眼睛,用他那又瘦又苍白的手把她推开,一阵比一阵紧地喘着粗气。雪和冷水使他稍稍镇静下来,就让他睡了。聂赫留道夫跟大家告过别,跟着来接他的押送兵走出来,押送兵已经等了他很久了。
刑事犯们这时都已经安静下来,大多数人都已入睡。尽管牢房里的床上面和床底下都睡着人,走道上也睡了人,但牢房还是容纳不下所有的人,结果一部分人还得睡在走廊的地板上,他们枕着背包,盖着潮湿的囚衣。
牢房里和走廊上,到处都有人打呼噜,有人哼哼,有人说梦话。到处都可以看到盖着囚服、挤在一起的一堆堆的人。只有单身牢房里有几个人还没有睡,他们坐在角落里的灯旁边,一看到当兵的,就赶紧把灯吹灭。走廊上还有一个老头子光着身子坐在灯下,捉衣服上的虱子。政治犯牢房里的空气虽然也受到污染,气味也不好闻,但和这里这种恶臭的空气相比,要洁净得多了。一盏油灯冒着黑烟,走廊上雾蒙蒙的,呼吸都感到困难。要想从走廊走过去,而又不会踩到或绊到睡着的人身上,那就必须先在前面瞅准一个空地方,把一只脚迈过去落下,然后再往前找另一只脚下脚的地方。有三个人显然在走廊里没有找到能睡觉的地方,只好睡到门口,这里放着臭烘烘的马桶,粪水从马桶的缝隙渗出来。这三人当中有一个老头子,聂赫留道夫在路上常看到他,他是个缺心眼儿。还有一个是孩子,大概有十来岁吧,他躺在两个犯人中间,头枕着一个犯人的腿,一只手放在脸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