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无法记清大姑是在我三岁还是两岁时,第一次对我说,她夜里做噩梦。从此这梦就没有断过。有时,早上起床见大姑气色不好,就习惯地问一句:是不是又做那个梦了?大姑总会心虚气短地点点头。
细姑也经常说,夜里又听见大姑在叫喊了,声音挺吓人。细姑不是有意用后面的半句话来吓我,她只是心里害怕,并且一直在怀疑,我和大姑睡一床,一个在床头,一个在床尾,怎么就从未听见过哩?于是,细姑就猜测是不是自己也在做噩梦。
十六岁那年秋天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差不多也是十六岁的男孩牵着我的手,钻进一片小树林,一同倒在那片散发着秋季酽香的草地上。紧接着,秋天就在我身上留下了千古不灭的印记。这个印记的名字叫成熟。
男孩将成熟烙在我身上的那个秋天的下午过后,必然是一个难眠的晚上。我在大姑的脚边辗转反侧,怎么也把握不住内心一股股涌动的潮头浪尾。往日温馨的暖被窝,怎么睡怎么不舒服,仿佛是秋草地旁的那片荆棘丛。好几次我从被窝里爬起来,借着放空身体的机会走到窗前,伫望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感受着像那男孩骨感之手在作抚摸一样的晚来之风。风吹草低见牛羊。男孩事后给我留下这么一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