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大家都笑了,连公爵也笑了。
“我还不能直说,我赞成或不赞成,”公爵说,忽然停止了笑,哆嗦一下,露出小学生犯错误而被捉住时的神情,“但是,我对您说,我特别愉快地听您的言论……”
他说话时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额角还出了一些冷汗。这是他坐下来以后说出的第一句话。他要向四周环顾,但又不敢;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看到他的动作,微微笑了。
“诸位,我要向你们讲一桩事实,”他用以前的口气继续说,也就是一边似乎带着不寻常的热情和激烈的口气,一边几乎在那里发笑,也许是在笑自己所讲的话,“这个事实的观察和发现我应该归功于自己,甚至要归功于自己一个人,至少说,任何地方都没有讲过或写过这个事实。我所说的那类俄国自由主义的实质,就完全表现在这个事实里。第一,一般讲来,自由主义究竟是什么,不就是攻击现存的事物秩序吗?(这攻击是合理的或是错误的,那是另一个问题。)不就是这样吗?现在,我的事实就在于俄国的自由主义并不是对现存事物秩序的攻击,而是攻击我们事物的本质,攻击事物本身;它不仅攻击秩序,不仅攻击俄国的秩序,而且攻击俄国本身。我的自由派竟达到否认俄罗斯本身的地步,也就等于仇恨和殴打自己的母亲。俄国的每一件不幸和失败的事实,都会使他欢欣若狂。他仇恨人民的风俗,俄国的历史。他仇恨一切。如果有可以为他辩解的地方,那就是他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把自己对俄国的仇恨当作最美好的自由主义。(噢,你们时常会在我们中间遇到一个自由派,众人对他鼓掌欢迎,而其实呢,他也许是个最可笑、最愚蠢和最危险的保守派,自己却还不知道这一点!)不久以前,我国还有一些自由派几乎把这种对俄国的仇恨当作真正的爱国心。他们自我夸赞,认为自己对爱国心应该表现在什么地方这个问题上,看法高过别人。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更加露骨了,甚至看见‘爱国’这两个字就感到羞耻,甚至认为这个概念有害,毫无价值,所以排斥它,消灭它。这个事实是千真万确的,我敢担保,而且……将来总有一天,必须把真理充分地、简单地、公开地说明;但是,这种事实又是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自古以来,无论在哪一个民族里都不会有和不会发生的,所以我认为这种事实是偶然的,是不能持久的。在其他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仇恨祖国的自由派。我们对这一切应该怎样去解释呢?我觉得还要用以前的话来解释,那就是:至今为止,俄国的自由派还不是俄国的自由派;据我看,不可能再有其他的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