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归念,说归说,吕不韦终是没有真正地清醒振作过来。毛公颓丧了。也许,他只能将吕不韦送到这一步,吕不韦能否恢复雄风,只有天意了。那晚,毛公将一卷密封的羊皮纸书简,交给了那位终日默默却诚实可信的茶女,叮嘱待吕不韦真正清醒时交给他。在他陪着吕不韦下最后一局棋的时候,蒙武来了。
毛公看到了一线显然的光亮。果然,吕不韦松心了。
像一只苍老狡黠的土拨鼠,毛公连日出没在冰雪军营之间,旬日之后才回到了吕不韦的保暖大帐。吕不韦已经清醒过来,面色红润了,脸膛也荡出了久违的微笑。见毛公风尘仆仆满面脏污却又神秘兮兮地溜进帐来,吕不韦不禁一阵哈哈大笑:“老哥哥也!通了通了,原是不韦求人太切,凡事以义责人。人皆义士,何有世事也!”毛公惊讶地瞪着一双老眼,提着竹杖绕着吕不韦直转圈子,突然站定嚷了起来:“羊肉酒饭!咥饱肚子再说。前心后心没得分,饿死老夫也。”吕不韦乐不可支,连呼酒肉饭上齐,坐在对案饶有兴味地看着毛公大举饕餮。
“当真?”毛公撂下割肉刀突兀抬头。
“当真。”吕不韦坦然点头。
“其理何在?”毛公第一次没了嘿嘿笑声。
“权力公器之道,自有法度准则。”吕不韦平和的面容又弥漫出往昔的一团春风,“以义行之,则公器化为私道。不韦执拗于义本,原是以风尘商旅之道,求权力公器之道。不容些许负义之行,于公器之道实为偏执。以此心入政途,终将大毁也。异人离我回秦,于义于情有差,然于法度无碍。不韦耿耿不能释怀,犹鲲鹏未得大风,不能高天远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