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终于在靠近土屋的那个镇上停了下来。源下了车,快步走过这个镇。虽然他逗留时没看到什么,但仍能觉察出这是个不久之前被土匪们占领的地方。人们默不作声,心惊胆战。到处是被烧毁的房屋,直到现在,那些逃走的房屋主人才敢回来,正在那儿懊丧地察看着。但源径直穿过主街,一刻也不停下来看一看那些高大的房子。他走出了镇子的另一边城门,转弯穿过田野,向他记忆中的土屋走去。就这样,他又来到了那座土屋前。
他又一次弯着腰走进中间的堂屋,他看到墙上他儿时胡乱涂鸦的幼稚诗句依然如故,但他无暇停留下来品味它们现在在他心中引起的感觉。他喊了一声,两个人应声而出。一个是老佃户,他满面皱纹,牙齿脱落,他的妻子已经去世,他孤单寂寞,就像风中的残烛。另一个是老态龙钟的父亲的老忠仆。这两人一见源就叫了起来,那个老忠仆一言不发地抓住源的手,甚至都没有像对少爷那样向他鞠躬,他急急忙忙地将源领到他以前的卧室,王虎正躺在那儿的床上。
王虎躺在那儿,僵直安静,身体长长的,但一息尚存,因为他的眼睛正固定地凝望着一处,口中不断地喃喃自语。看到源时,王虎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他像个可怜的孩子一样,伸出他苍老的双手,只是说:“看我的两只手!”源看着那两只苍老的皮开肉绽的手,痛苦地叫出声来:“哦,我可怜的父亲!”这时那个老人好像才第一次感到了疼痛,混浊的泪水涌进了他的眼眶,他呜咽了一阵,说:“他们打伤了我……”源安慰着他,轻轻地抚摸着他肿胀的大拇指,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知道是他们干的,我相信是他们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