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特曼暗自庆幸,多亏天已经黑了。他想他穿着这套蓝色哔叽西装,系着领带——一副绅士派头——头上却顶着一个洋相百出的花环,看上去一定很傻。他心里简直是火冒三丈,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需要克制自己,因为他得始终保持一副乐呵呵的笑脸。看见坐在桌子尽头的那个老头儿,半裸着身子,漂亮的白发上戴着一顶花冠,一副圣徒般的脸相,贝特曼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现在这个处境简直叫他急也不是,恼也不是。
晚餐结束了。夏娃和她母亲留下来收拾桌子,三个男人坐在外面露台上。天气很暖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在夜间开放的白花的香气。一轮满月在无云的苍穹中缓缓移动,于广阔的海面上映出一条通路,直通向永恒浩瀚的天宇。阿诺尔德·杰克逊侃侃而谈。他的嗓音浑厚,像音乐一样。他谈的是这里的土著居民和他们古老的传说。他讲过去的传奇,讲探索未知的冒险,讲爱情和死亡,仇恨和复仇。他谈到发现那些遥远的岛屿的冒险家,谈到在那些岛上落户定居的水手,这些人和一些酋长的女儿结了婚,也谈到那些在银色海岸边过着各种各样生活的流浪汉。贝特曼开始时强忍着自己满肚子的不高兴,阴沉着脸听着,但是没过一会儿,他就被杰克逊话语中的一种魔力吸引了,像着了迷似的连身体都不动一下。传奇的幻影使平凡庸俗的日常生活黯淡无光。难道他忘记了杰克逊的善辩的口才了吗?难道他忘记了杰克逊就是凭这张巧嘴骗取了轻信他的公众的大笔钱财,使自己几乎逃脱了法网吗?再没有谁比他的嘴巴更能说会道了,也再没有谁比他更懂得如何讲话才能引人入胜了。只是突然之间他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