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爱玛重新经历了在道斯特那种恶劣的日子,而且她认为自己现在比那时不幸得多,因为她尝够了烦愁的滋味,而且肯定这烦愁没有尽头。
一个女人强迫自己做出了这样大的牺牲,大抵不会再一味地异想天开了。爱玛买了一条哥特式跪凳,每个月花十四法郎买柠檬洗指甲,又往卢昂写信订购了一件蓝色开司米袍子,还在勒乐店里挑选了一条最漂亮的披肩。平常,她拿这条披肩往腰间室内便袍上一缠,打扮得怪模怪样,关上窗户,手里拿本书,躺在长沙发上看。
她常常改变发型,不是按中国式样,梳成松松的发卷或结成辫子,就是像男子一样,靠一侧梳出一条头路,让头发向下卷。
她想学意大利语,买了几本词典、一本语法和一沓白纸。她试着读历史和哲学方面的一些正经书。夜里,夏尔有时被惊醒,以为是有人来找他看病。
“我就去。”他咕哝道。
却原来是爱玛擦火柴点灯弄出的声音。不过,爱玛读书也像刺绣一样,拿起一件,开个头,又放下,又换另一件来做。她的五斗柜里,堆满了开了头又扔下的活儿。
赶上怪脾气发作,别人两句话一激,她就会干荒唐事。有一天,她在丈夫面前逞强,说她喝得完大半杯烧酒,夏尔一时糊涂,硬说不相信,结果她端起大半杯烧酒一饮而尽。
爱玛举止轻浮(这是永维镇的太太们的评价),但并不见得快活,嘴角总是闭得紧紧的,使得脸上也现出了皱纹,就像老姑娘和失意的野心家一样。她面无血色,像纸一样苍白,鼻子上皮肤朝鼻孔抽缩,一双眼睛看人时一点神色也没有。她发现鬓角有三根灰白头发,便大谈自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