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躺在黑暗寂寞的房间里,想着这封信,心里又增加了一点淡淡的哀愁。新生的小男孩仿佛已占据了太太的整颗心,她不再需要源了。在一阵突发的自我怜悯中,源想:“似乎哪儿也不需要我!”最后他流着泪睡了。
实际上,到处沸腾蔓延的民怨比源所了解的要厉害得多,因为在这座新城里,他孤陋寡闻的寂寞生活限制了他的视野。他尽心尽职地每月给他父亲写信,每隔一个月王虎也回他一次信。但源没有再回家去看他,部分是因为源希望工作稳定,但更多是因为在这动荡的时世中没有多少稳固不变的东西,还有部分是因为在短短的假期中,他最渴望的事是见到梅琳。
他也不能从父亲的信中清楚地觉察到时世的变迁,因为那个老人总是不知不觉地一遍遍老调重弹。他总是气壮如牛地写着他怎样计划在春天发动一次大规模的袭击,打击周围一带的土匪头子,因为那个土匪已变得有点胆大妄为了。可他王虎发誓带领他忠实的部下,为了所有的好人将土匪打败。
源读着这些,几乎不再将它们当真。现在听到父亲的大话,源不再生气了,如果他有什么反应,也只是伤感地笑一笑,因为这种大话曾是一种威慑他的力量,现在他已明白这只是一些空话。有时他想:“父亲真的老了,我夏天必须回去看他,看看他过得怎么样。”有一次他忧伤地想:“由于父亲为我所做的一切,这次假期我本该回家的。”他叹了口气,陷入了沉思,盘算着按他现在还债的速率,到夏天他能还掉多少。他希望工资不要一直像这多事之秋的情况一样,老是推迟发放或干脆不发。现在的时世是既不新又不旧,却动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