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梵澄先生在比较儒学与《薄伽梵歌》之主旨之异同时也委婉地指出了儒学的弊端:
观其同,固如是矣,以明通博达之儒者而观此教典,未必厚非。若求其异,必不得已勉强立一义曰:极人理之圆中,由是以推之象外者,儒宗;超以象外反得人理之圆中者,彼教。孰得孰失,何后何先,非所敢议。[289]
一直到理学的兴起,才重新唤醒了儒学对超越性存在的兴趣。但激起这场思想革命的催化剂却不是本土的儒家或道家,而是来自印度的佛学。佛学和儒学的完美融合造就了理学,堪称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融合的典范,至今为学者所称道。
然而,从全球性史前韦陀文明圈的角度来看,佛学在中国的成功移植不过是一次大规模、远距离的文化输血。因为,说到底,如同儒学一样,佛学不过是从源自史前的韦陀文化土壤里长出的一朵鲜花而已。诚如徐梵澄先生所云:
《韦陀》之教,明著于韦檀多学,其典籍乃诸《奥义书》,于是而义理可寻,卓为内学。说者曰:吾将信之。然且疑之曰:谓印度诸宗各派皆导源于此者,何也?在吾国之明佛乘者,且谓此“无”宗与彼“有”宗,相去霄壤,何与耶?——久矣,吾国佛教徒知印度有佛教而无其他,稍窥异部者,亦知外道九十六种,已称于唐,或举其十六异论,而以为皆不足道也。彼印度人士,则以为吾国舍自彼所得之佛教而外,亦无其他。民族间之误解,亦莫大乎是。请即以佛乘论之,曰,是不然也。佛教由《韦陀》之教反激而成者也。瞿昙之教初立,揭橥其四谛、八正道、十二因缘、涅槃诸说,正所以反对《韦陀》教之繁文淫祀也,破斥其祈祷生天诸说,扫荡其鬼神迷信也。所谓原始佛教,及小乘是已。历时既久,不能以此餍足人心,渐渐引入救苦天神,土地生殖之神等而曰“菩提萨垂”,如“观自在菩萨”“地藏王”等,以及往生弥勒内院及弥陀净土诸说,而恢宏其教理,则合为大乘。至今吾国佛寺建筑,法式多定型。入门则见四大金刚造像,曰地、水、火、风,是皆《韦陀》教之神也。其五大曰空,空固无相可表也。往往隔庭对正殿佛像者,辄有龛,塑立像曰韦驮,操金刚杵,谓为护法神,是则雷电之神,杵表电光,谓之因陀罗,古雅利安族之战神也。印度于今佛教寺观不可寻,其制犹仿佛可见于我国。大乘之末路,盖尽徙《韦陀》神坛造像而礼拜之,菩萨、陀罗,异名同实。若是者,一正一反一合,衍变公式可寻,佛教之成,固有所自来矣。至若由师授二三学徒,乃至佛陀说法有千二百五十人俱,扩小学塾为大僧伽,生活与学术皆大众化,夺第一阶级之尊严,重四姓沙门之平等,皆其反《韦陀》教之社会面,亦其外表也。[2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