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什么,讲什么,说老实话做活时候多使点劲儿那就都有了。”傻大哥扁动着他那一双黑紫的嘴唇,感到满足地说。
“就是呀,雇起一个年造,就别心痛那一百二百吊钱,年造下地的时候,他要是一偷工躲懒,吃亏上当的还不是东家!”王德仁老头子捋着浓密的胡子很高兴地回答着。
说实在的,这个年造可真是在他的身上出了不少活,荒芜了的田地,都被他打扫干净了,在铲除的晒得干死了的蒿草的堆子中,高粱、谷子、豆子各种小苗都在迎着温和的空气生长着,发挥出它们本有的、不受妨碍的、正当的生殖力,当这个年造回到家里的时候,他还帮助着做些打杂喂猪跑道一些零碎的事情,他实在是一个合乎理想的模范长工。倘若一定要吹毛求疵地从他的身上找寻出某种缺憾的话,那只能说一当晚上歇息着的时候,当老头子因为思念儿子睡不着觉而在不停歇地抽着叶子烟,打算同他谈上一些闲话,借此消遣着无聊的夜晚的时候,不是遇到他的年造熟悉地溜进他知道的一个黑洞的屋子里去寻求年轻人们所不可缺的刺激,便是一卧在炕上就从他那宽大的胸脯中呼出沉重刺耳的鼾声。虽然,老头子对于他的年轻的年造被别人当成话柄谈论着他的被目为不正当的行为,是并不像一般人那样对他同样地怀着疏远回避的厌烦的恶意。他自己当年也是打从火热的青年时候活过来的,所有年轻人浑身上下燃烧着火一般炽烈的感情和力量,早被他熟悉得有如自己的手掌一般了,他因此未从他的口腔之内说出来对于他的年造的责难的语言。他可是正正经经地劝告过他的年轻的年造这样的话:“傻大哥,若是让我来说嘛,正事是须得正办的,你把她堂堂皇皇地娶过来就完了,不是也免去了人家说三道四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