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伯涛没有答话。同意这个观点的是赖钟声。上次邱行湘来京,他去了山东老家;这次邱行湘来京,他不能再错过几十年复得一见的机会了。所以邱行湘来京的当晚,这位中学物理教师便一头闯进“老长官”下榻的房间。说来奇怪,也许是距离历史越来越远的缘故,他们的重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肝肠寸断、抱头痛哭。他们各自平静得恍若一汪湖水,只有当邱行湘看见因病半身不遂的赖钟声手拄拐杖、走路走得摇摇晃晃的一刹那,他的心里才掀起几丝涟漪。
寒暄过后,在谈到邱行湘“功过是非自然有人评说”的看法时,赖钟声同意了“老长官”的观点。他说,因为如此,他从不后悔当年的投笔从戎,从不后悔入伍参加青年军,从不后悔洛阳战役惨遭失败,唯有的遗憾,便是在物理这个自然学科的研究中,没有取得像杨振宁那样引人瞩目的成就。邱行湘被赖钟声的淡定感动了,他取下衣袋上那支在洛阳核心阵地作战室使用过的派克钢笔,双手递到赖钟声手里:“今生有缘,做个纪念吧!”赖钟声也带来了礼物,一件新买的女式裘皮大衣。“请转交夫人。”赖钟声说,“青年军整编二〇六师的官兵在北京尚存三十几人,他们认识你,你不认识他们,所以就不见面了。就是见了面,除了倒倒苦水,也没什么好说的。大衣是大家凑钱买的,生死一场,略表心意而已!”赖钟声走了,听着他缓慢的拐杖触地的声音,望着他佝偻的摇摇晃晃的背影,邱行湘禁不住仰面朝天,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