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我确切地觉察出三浦忧郁的外表隐藏着的秘密气息。毋庸赘言,那秘密气息立即在我心上印刻了理应忌讳的‘通奸’二字。可是,倘若果真如此,三浦这位理想家为什么不断然离婚呢?是否因为即便怀疑,但没有证据的缘故?或因为即便有证据,但还深深地爱着胜美夫人,所以犹豫不决?我不断地揣测着各种可能性,竟连钓鱼的约会也忘光了。在大约半个月期间,虽然有时写信,却再没有踏入过那座曾经频繁造访的大川边的宅邸。然而,半个月后,我又偶然碰到一件意外事件,于是终于履行先约,想顺便利用见面机会,直接向他道出我内心的疑虑。
02
说来有一天,我还是和当医生的朋友去中村座看戏。归来途中,与号称珍竹林主人的曙光报资深记者一起,冒着傍晚时分下起来的阵雨,到当时位于柳桥的生稻酒馆喝上一杯。可是,在酒馆二楼房间听着缅怀江户时代的远三弦乐,享受着小酌的乐趣时,具有开化时代戏作者风范的珍竹林主人忽然兴起,一边说着俏皮话,一边开始津津乐道地讲述那位楢山夫人的丑闻。说是夫人以前曾是神户一带的洋人的小妾,一度曾将三游亭圆晓(13)纳为男妾,当时是夫人的全盛时期,光是金戒指就戴了六个。自两三年前开始,她因违法借款导致债台高筑……珍竹林主人还揭露了她许多不为人知的劣迹,其中在我内心投下最不愉快阴影的是风传近来不知谁家的年轻少奶奶成了她的跟包者。而且,这个年轻少奶奶有时好像和女权论者一起带男人到水神一带留宿。听到这番话语时,三浦那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执拗地浮现在眼前,本该热闹敬酒的场面,我却无法强作欢颜。不过,幸亏医生似乎立即察觉出我的不快,巧妙地岔开了话题,聊起与楢山夫人完全无关的话题。我终于喘了一口气,总算可以继续应酬下去,以免让大家扫兴。但是,那晚我实在不走运。女权论者的传闻已经让我垂头丧气。不久,和两位同伴一起离开座位,在店门口正要乘车回去时,突然一辆人力车的车篷在雨中闪着亮光飞驰而来。而且,当我一只脚踏上车的同时,对方的车也放下刷过桐油的车篷,有个人飞快地从车上跳下,我看了一眼那人的身影,即刻顺势钻进车里。在车夫拉起车把的刹那间,我感到了异样的兴奋,不觉嘟哝了一声:‘是那家伙!’所谓那家伙不是别人,正是三浦夫人的所谓表弟,那个肤色微黑、穿条纹西装者。因此,我在雨点敲打车篷、在明火通明的广小路大街一路飞驰期间,仍想象着坐在那辆人力车上的另一个人。可怕的不安念头数度震撼了我。那到底是楢山夫人吗?还是西式发髻上插了玫瑰花的胜美夫人?我被这无法释怀的疑惑所困扰,同时又怕真相大白,对仓皇隐身车内的自己的胆怯心理感到气愤。另外那个人到底是三浦夫人还是女权论者,至今对我仍是无法解开的疑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