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吉斯刚回到家一分钟,家里就成了一个小型肥料厂。骨粉渗进他皮肤有半英寸厚,身上的所有部位都堵满了骨粉,要想彻底把它从身上清除掉得需要一周的擦洗和一周的剧烈运动。他现在的样子,人类还找不到可比喻的对象。也许只有一种物质跟他有几分相似,那是科学家们的一个最新发现。这种物质无限期地释放能量,而且绝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减弱。他浑身散发着臭气,餐桌上的食物也都沾上了这种臭味儿,害得一家人狂吐不止。他自己三天过后才勉强进了点儿食。他可以饭前洗手,吃饭用刀叉,可是他嘴里、喉咙里难道就没有毒药吗?
尽管如此,他还是要坚持下去!尽管脑袋疼得像要裂开一样,他还是摇摇晃晃地去了肥料厂,站在了那个岗位上,在对面不见人的粉尘中开始铲骨粉。一周结束之后,他成了终生的肥料工人——他已经能吃下饭了;尽管脑袋从来没有停止过疼痛,但是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疼得干不了活儿了。
就这样,又一个夏天过去了。这个夏天,全国各地一片繁荣。国民慷慨地消费着这里的屠场所生产的产品,所以一家人都有活儿可干,尽管屠场主们仍在执行着他们的富裕劳工计划。现在,他们又有能力还债了,而且又能攒点儿钱了。不过,他们还是觉得目前的生活来之不易,牺牲太大,不能就这样持续下去——最大的牺牲就是两个孩子,他们这么小的年龄就去卖报纸!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染上了这个新社会的一些不良习气,尽管家人不断地警告、提醒、恳求。他们学会了用流利的英语骂人;他们学会了捡烟蒂抽、赌钱、掷骰子、赌香烟贴;他们知道码头上所有妓院的具体位置,妓院老鸨的名字以及警察局长和达官要人们出席的官方招待酒会的确切日期。如果有乡下游客向他们打听事儿,他们能指出有名的“辛吉丁克”酒吧的位置,以及经常在这里出没的赌徒、杀人犯、强盗的名字。更糟糕的是,他们已经坏了晚上回家的规矩。你要是问他们,他们就会反问你:天气好的时候,爬到车底下、钻进空门道里睡觉不也一样吗?何必非得浪费时间、精力和车费回到屠场区呢?是啊,只要他们每天能带回家五毛钱,什么时候回来不都一样吗?但是尤吉斯说,他们现在还只是偶尔在外面过夜,不过离彻底离家出走已经为时不远了。所以,他们决定:到了秋天,让菲利马斯和尼古拉约斯回到学校读书;让伊莎贝塔出去工作,而她的小女儿接替她承担料理家务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