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普罗凡十四个月以后,姊弟俩变得一无所事,完全孤独。西尔维被人从交际场中排挤出来,对蒂番纳、于里阿、奥弗莱、迦色朗,以及普罗凡所有的上流人物切齿痛恨,称他们为帮口,跟他们的关系非常冷淡。她恨不得组织第二个集团和他们对抗,无奈身份较低的布尔乔亚全是做小买卖的,只有星期日和节日才得空闲;此外只剩下一些名声不好听的人,如维奈律师和奈罗医生之类,或者是没法招待的拿破仑党,例如男爵古罗上校。其实洛格龙不知谨慎,已经和他们有了接触,上层的布尔乔亚警告他也没用。因此姊弟两人只能待在饭间的火炉旁边,回忆他们的买卖,老主顾的面貌和别的愉快的事。过完第二个冬天的时候,他们觉得百无聊赖,从早到晚不知怎么消磨光阴。临到睡觉,他们说:“总算又过了一天!”两人早晨起来尽量拖时间,在床上多躺一会好一会,慢条斯理的穿衣打扮。洛格龙自己剃胡子,把脸色细细打量,看出什么变化就去报告姊姊。他和女佣人争论洗脸水的冷热;到园子去看种的花发不发;在河边溜达,那儿他盖了一个亭子。他检查门窗木料有没有涨缩,框子有没有开裂,图画嵌的是否牢固。回进屋子,他告诉姊姊一只母鸡病了,或是什么地方有霉点,叫他担心;姊姊一会儿摆刀叉,一会儿埋怨女佣人,装作十分忙碌。对洛格龙最有用的家具莫过于那个晴雨表,他无缘无故就走上去瞧一眼,像对朋友似的亲亲热热拍几下,说道:“天气恶劣呢!”姊姊回答道:“噢!是这个时令嘛。”有人上门,洛格龙少不得向他称赞那个仪表的许多妙处。中饭又花掉一些时间。两人每吃一口都嚼个半天,因此消化极好,不用怕生胃癌。他们看看《蜂房报》和《立宪报》,把时间捱到中午。巴黎报纸是和维奈律师古罗上校合订的。洛格龙亲自把《立宪报》送给上校。上校住在广场上马德南先生屋里;洛格龙最喜欢听他长篇大论的谈话,弄不明白上校究竟有什么危险。他不知轻重,向古罗提到城里人如何一致排斥他,拿帮口里议论古罗的话搬给他听。上校对谁都不怕,又是打枪击剑的高手,把蒂番纳的老婆和她的于里阿,还有上城里拥护官方的人,骂得体无完肤,说他们受外国津贴,为了钻谋差事什么勾当都干得出来,临到选举逞着自己的心意乱念当选人的姓名,还做下许多别的混账事儿。下午二点前后,洛格龙出门兜个小小的圈子。倘若有个小商人在店门口拦着他问:“洛格龙老头,身体怎么样?”他就很高兴。他和人攀谈,打听城里的新闻;普罗凡的闲言闲语,他都听在耳朵里拿去传布。他一直走到上城,天气好的日子,还往山沟里小路上溜达。有时遇到几个和他一样出来散步的老人,那是他最得意的事了。普罗凡有些看破巴黎生活的人,也有些朴实的学者整天和书本做伴。读者不妨想象一下,那些人谈起话来,洛格龙在旁听着是怎样一副形景。助理推事台丰特里名为法官,主要是个考古学家,他指着山下的盆地对医生的父亲、博学的老马德南先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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