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夏日伯甫太太老气横秋招呼比哀兰德:“你好,孩子。”老太太鼻尖瘪下去了,声音很特别。
她们这样欺负孩子,维奈还火上加油,瞧着比哀兰德叫道:“噢!噢!噢!”三个噢是三个不同的音调,“比哀兰德,你今晚多美啊!”可怜的孩子道:“美?这个字儿应该对你姨妹说才对,我哪里当得起!”
律师道:“噢!我姨妹向来漂亮。——不是吗,洛格龙?”他转身向着主人,拉着他的手拍了一下。
“是的。”洛格龙回答。
“干吗要他说口是心非的话呢?他从来没赏识过我,”巴蒂尔特说着,直站在洛格龙面前,“你说是不是?干吗不瞧我啊?”
洛格龙把她从头到脚欣赏了一遍,迷迷糊糊的阖上眼睛,好比猫儿有人给它搔头一样。
他说:“你太美了,太危险了,看不得的。”
“为什么?”
洛格龙望着壁炉里的木柴一声不出。那时来了阿倍小姐,后面跟着上校。赛莱斯德·阿倍如今成为大众的公敌,只能靠西尔维一个人偏护;但大家对她越是记恨,越是礼貌周到,又敬重又亲热。她一方面受到这些关切,一方面听着哥哥的警告暗中提防。副堂长虽不露面,对洛格龙家的情形是完全料到的。他一看出妹子的希望归于泡影,就成为两个洛格龙的死对头。阿倍小姐即使不是私塾里威风凛凛的女主人,至少脱不了小学教员的气味;读者不难从这一点上想象出她是怎么一个人物。单说戴帽子吧,小学教员就另有一种款式。英国老婆子裹头巾有独得之秘,小学教员戴帽子也有独得之秘:帽坯子特别大,插的花简直看不见;而那些假花也假得可怜;帽子在衣柜里放久了,老是像新的,也老是像旧的,便是第一天戴在头上也是如此。这些姑娘拼命模仿画家用的木头人[76],坐在凳上身子发僵。你跟她们说话,她们不是掉过头来,而是整个上半身一齐扭过来;她们的衣衫悉索一响,你会当作木头人的弹簧出了毛病。阿倍小姐便是这种类型的代表:她眼神很凶,嘴巴四边全是皱纹,打裥的下巴底下扣着软答答的磨烊了的帽带,随着她的动作滑来滑去。脸上两颗棕色的痣非常刺眼,长着两根毛,像乱七八糟的仙人草。她还吸鼻烟,可是毫无吸烟的功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