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撞进来。那对闸北难民夫妇,抱着儿子虎头,拖一个十岁闺女。
母亲拿指甲掐宋没用。
宋没用醒了,就着电光,瞪视来者。
虎头爹身材精短,上臂有个船锚刺青。他将行李堆在屋角,夯实。虎头妈拎起两个孩子,扔在行李上。孩子们表情呆滞,头发簇湿,薄衣黏281身,透出肋骨条条的形状。虎头妈让姐给弟换衣。虎头爹双臂一抱,刺青咄咄。宋没用不敢吱声,把条凳靠墙,扶母亲半躺,搂紧她的腿脚,以免浸到泥水。两家人面朝面,对峙着。
俄顷,雷声稀落,空气微焦。暴雨收住一刻,静得透不过气。虎头妈嘴唇半张,脑袋一垂一垂,身体渐软。突然受惊似的醒转,晃一晃怀中儿子。虎口爹始终细眼半阖,面无表情。他们没有离开的意思。
外头有踢踏声,渐响渐近。门板被踢开。来人脚尖一钩,将门从里面嘭上。屋里众人不出声。来人摸到棚顶煤油灯,取下,点燃。他箬帽遮面,蓑衣蔽身,显得体型大一圈。四周探视,对准虎头一家。“你们谁啊。”宋没用听出宋德旺。母亲也听出,眼睛明亮了,转脸跟着问:“你们谁啊。”虎头妈说:“我们避避雨。”宋德旺说:“出去,这是别人家。”母亲说:“出去。”虎头一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