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掸柄,周身上下乱扑了一阵,扑得身上烟雾腾腾,白光里一片灰尘。这时那房子廊檐下面,有个穿西服的人只向他们看。见茶房端了脸水向这边房间里送,他便笑道:“你们生意真好,这后面一排房子,今天又住满了。”李士廉听他说话,也是南方人口音,分明也是个作客的。他这次来,觉得身到异地,以“逢到菩萨就拜”的主义,最为适用。
做官的人,只要多认得朋友,总有办法。于是他趁了这个机会,也就插言道:“西安这个地方,旅馆生意倒是这样好。”说着,向那人笑着点了个头。那人自也不便坦然受之,随着也就点头还礼。李士廉这就跟着向前逼进一步,哈着腰笑道:“这位先生也是南边口音,贵姓是?”那人见他如此客气,却也不便过于拒绝,便笑着说是江苏人,叫程志前,是到这里来考察教育的,自己是个中学校的教员。李士廉听他说是个来考察教育的,这种人和他联络与否,倒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说话到这里为止,他自向房间里去收拾行李,不再和程志前谈交情了。这时,已到下午四点多钟,洗洗脸,向旅馆里要点儿东西吃,天色也就昏暗了。可是这里第一件事让他不快的,就是茶房在这昏暗的空气中,捧了一盏高脚煤油灯进来,灯放在桌上,这屋子里白色的板壁似乎都带些昏黄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