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身上占优势的是一些相反的本能。南方各省在尼德兰原是一股平衡的力量;十六世纪末期南北分裂以后,荷兰摆脱了那股平衡的力,突然由着自己的本性倒向另外一边,而且势头非常猛烈。一切原始的倾向和才能都赫然出现;那并不是新生的,只是原有的东西冒出头来。一百五十年以前,有眼光的人早已见到,教皇埃奈斯·西尔未斯〔庇护二世〕说过:“佛里士兰是一个自由的国土,按着自己的习惯生活,既不能服从外人,也不想指挥别人。佛里士兰人为了自由会毫不犹豫的牺牲性命。这个高傲尚武的民族,身体高大强壮,性情沉着,勇猛,喜欢夸耀自由:勃艮第公爵腓利普虽然自称为他们的君主,对他们毫无作用。他们最恨封建贵族与军人的傲慢,不容许有人凌驾别人。他们的行政官每年由公众选举,办事非公正不可……他们对不贞的妇女惩罚极严……他们不大能接受不结婚的教士,怕他勾引别人的妻子,认为绝欲极不容易,非人力所能办到。”在这些地方,日耳曼族对国家,婚姻,宗教的观念已经露出萌芽,暗示将来会发展成新教与共和政体。受到腓利普二世考验的时候〔一五七二――九八〕他们先“牺牲自己的生命财产”。一个做买卖的小小的民族,埋没在一个烂泥堆上,处在一个比拿破仑帝国更辽阔更可怕的帝国的边陲;面对着想消灭他的巨人,在重重压力之下竟然能抵抗,生存,长大。他们历次被围的经过令人钦佩;城中的布尔乔亚与妇女,只靠几百个兵帮助,把整整的一军,全欧洲最精锐的士兵,最有名的将领,最能干的工程师,阻拦在残破的城墙之下;筋疲力尽的居民吃了四个月六个月的耗子,树叶,皮革,还不肯投降,宁可排了方阵,把残废的人夹在中央,到敌人的阵地上去让他们杀死。我们宜要读了这些战役的详细记录,才知道人的毅力,镇静,耐性可以达到怎样的高峰。一艘荷兰军舰宁可在海上自己炸沉,决不下旗投降;他们在新地岛,印度,巴西,以及穿过马哲伦海峡所作的探险,殖民与征略的事业,也和他们的战斗一样壮烈。的确,我们向人的本性要求越多,它结的果实也越多;能力越用越强;积极的作为与消极的忍受简直看不到限度。――经过三十六年的战争〔一五七二――一六○九〕,到一六○九年,奋斗的目的终于达到,西班牙承认他们独立;整个十七世纪,荷兰人在欧洲当着第一流的角色。和他们再打二十七年仗〔一六二一――四八〕的西班牙人,英国的克伦威尔和查理二世,路易十四的新兴的强大的力量,都不能使他们屈服。路易十四发动三次战争,临了不得不派使节到格特罗登堡去卑躬屈节的求和,还遭到拒绝。他们的执政海思西乌斯当时是左右欧洲大局的三巨头之一。――国内政治修明;世界上第一次,人有了信仰自由,所有的公民权都受到尊重。国家是各省志愿结合的联邦;各省在自己的范围内保障公众的安全与个人的自由,完善的程度为从来所未有。据一六六○年时巴里华的记载:“他们都热爱自由;在他们国内对谁都不能打骂,仆役也有许多特权,主人不敢殴打。”巴里华用十分钦佩的口吻一再提到他们尊重人权:“今日全世界没有一个地方享有象荷兰那么多的自由,人与人间的和睦竟能使平民不受大人物责骂,穷人不受富人责骂……一个贵族倘把农奴或奴隶带进荷兰,他们马上变做自由人;贵族买他们的本钱只能白白损失……农民只要付了分内的赋税,同城里人一样自由……尤其每个人在自己家里都是绝对的主人,谁要擅人民居侵犯别人,就是犯了大罪,而且非常危险。”无论何人,可以随时离开国境,带出去的银钱不受限制。路上昼夜安全,单身的旅客也不用害怕。主人不得强留仆役。没有人为了宗教而受到审间。有议论一切的自由,“连议论行政长官”,甚至宣扬他们的坏处也不妨。人与人间绝对平等:“担任公职的人要亲切和善才能受到爱戴,不能用傲慢的态度。”这样的民族不可能不繁荣兴旺;等到一个人又坚强又公正的时候,其余的一切便不求而自得。独立战争开始时〔一五七二〕,阿姆斯待丹的人口只有七万,一六一八年增加到三十万。威尼斯的使节在报告中说,街上的人一天到晚都象赶集一般拥挤;城市的范围扩大了三分之二;一块容足之地值到一个金杜加。农村的地价不亚于城市。没有一个地方的农民这样富足,这样会经营土地:某个村子有四千条母牛;有一条牛重一千多斤;一个地主的女儿嫁给莫利斯亲王,陪嫁有十万佛罗仑。没有一个地方的工业品有这样完美,出产的货物有布匹,镜子,砂糖,磁器,陶器,绸缎,织锦缎,铁器和船舶用具;欧洲一半的奢侈品和几乎全部的运输都由荷兰供应。他们有上千条船到波罗的海各国去搜集原料,捕青鱼的船有八百艘。东印度公司掌握与印度,中国,日本通商的专利权。巴达维亚是荷兰海外殖民地的中心。那个时代荷兰在海上和世界上的地位等于拿破仑时代的英国;一共有十万水手;战时可以武装两千艘船;五十年以后,荷兰独自抵抗英法两国的联合舰队。我们眼看它兴旺与成功的巨流一年一年的扩大。
相关影视:柯南剧场版国语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