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内并肩而坐的两人,年纪均在三十多岁。年长者面色素净、长髯飘逸,虽身着儒服,却有着道家的清雅风骨,整个人端跪席上,俨然仙山藏云,深敛若壑;而那年少者面如冠玉、眸含秋水,颀长的身躯极为洗练,望之如同一柄未曾出鞘,却已然锋芒毕露的凌厉长剑。
而在他们对面的,是个四十多岁、脸膛微黑的中年男子,面相生得有些古怪,阔鼻厚唇,下巴却很平钝,是相书上说的那种“任情”之人,那种人往往都专注得可怕。他跪得一丝不苟,表情无喜无悲,像是一块横亘在二人面前的顽石,不移,亦不动。
“今日鹅湖之会,能与名满天下的陆氏兄弟坐而论道,实是朱熹的荣幸。”黑脸男子略欠了欠身子,双手微微按在两侧桌缘。
陆九龄、陆九渊见他先开了口,也一一回礼,年纪稍长的陆九龄躬身道:“岂敢,晦庵先生是我与舍弟的前辈,闽浙一带无不慕先生之风。我等今日能蒙不弃,效仿孔丘访李耳故事,亲聆教诲,可谓幸甚。”
朱熹淡淡道:“孔丘虽问礼于李耳,然周礼之兴,却在丘而不在耳。贤昆仲追蹑先迹,有此良志,可谓近道矣!”
他的话微绽锋芒,稍现即回。陆氏兄弟顿觉周身微颤,仿佛刚才被一股无形的浪涛拍入体内,心神俱是一震,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暗暗思忖,莫非这个朱熹真的如传言所说,已经养出了孟子所言的浩然之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