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素来痛恨的忧郁,竟占住了他的心。他以为唯一的出路是立刻着手一部巨大的文学著作。难解决的只是选择问题。他老想写一部浮士德,或者帕罗曼德,或者凯撒。但起草了好几个计划,写了好几行诗句重又涂抹了撕掉了之后,他懂得一些好东西也写不成;在他和工作之间总有一个形象阻梗着,那便是绿蒂。
他的口唇保存着她唯一的亲吻的滋味;他的手保存着那双坚劲柔软的手的触觉;他的耳朵保存着那种庄重轻快的音调。此刻他远离了她,他觉得她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只要他坐在书桌前面,他的思念便会神游于痛苦虚妄的梦想之中。他象别人一样,想把过去的情景重新构造起来。假使绿蒂还未订婚……假使凯斯奈没有那么可敬那么善良……假使他自己也不是那么老实假使他有勇气不走……或假使他有勇气毁灭自己,把磨难他的形象和他的思想同时毁灭……
他在床头挂着一张绿蒂的侧影,是一个外方的艺术家用黑纸剪成的像,他如醉如狂,诚心诚意的望着她。每晚睡觉之前,他拥抱她和她说:“绿蒂,你允许我拔下你的一支别针么?”夜色将临时,他往往坐在肖像前面,和他丧失了的女友喃喃不已的长谈。这些行动,最初是自然而然,不知不觉的流露的,几天之后,却变成了空洞凄楚的礼拜,但他觉得这样可以抚慰一下心中的愁闷。这张平庸的,甚至可笑的剪影,对他简直变成了神座一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