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人不仅睡觉时需要安静,在生病时更是如此。如果他以前从不过分要求安静的话,那么他一旦生病了,就可以要求不受任何声音打扰。在这种情况下,朋友、护士、医生都会相互配合,确保为他提供康复所需的安静环境。如果康复无望,那么就会让病人处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的环境中。中国人与西方人的习惯,在对待病人的态度上有最为明显的对比。某个中国人生病的消息一传开,就会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干扰;而且病情越重,干扰就越多。此时,没有人会想到安静,而且说来奇怪,也没有人表现出需要安静。探视病人的客人如此之多,每一个人都需要热热闹闹地迎送、招待。亲人因担心病人而发出的哭号声,和尚、尼姑或驱鬼巫师作法事的吵闹声,掺杂在一起,混乱不堪。在这种情形下,多数西方人竟然认为,病人与其饱受噪声干扰,还不如死了好。有位著名的法国夫人对前来探望的人说:“我正在死去,请不要打扰,还望见谅。”对此,西方人都会抱以同情之心。而在中国,决不会有这种请求,即使有,也不会有人接受。
在这个纷扰不断的世界里,每一个角落的人都会感到担忧和焦虑。中国人不仅同其他民族一样饱受苦难,而且更为深重。中国许多地区,生活水平十分低下,有相当比例的人濒临死亡的边缘。只要雨水稍微减少,就意味着成千上万的人要饿死;只要雨水稍涨,就意味着成千上万的人被洪水冲毁家园。黎民百姓们很难幸免于官司的纠缠,一旦吃了官司,即使是完全无辜的人,也难逃倾家荡产的厄运。许多这样的灾难,不仅仅是说说而已,而且可以感觉到它们正悄然而至。对我们来说,等待一场不能预防并会带来可怕后果的灾难,是最恐怖的事情。中国人面对这种事情时,因为无力阻止,只得“眼睁睁地去忍受”,这正是这个民族最值得注意的现象之一。灾荒年月,成百上万百姓默默地死于饥饿,那些亲眼目睹这种惨象的人,更能理解其中的含义。要充分了解中国人,就必须亲历观察,但不论西方人观察到什么程度,都难以真正理解中国人,就像中国人很难正确理解盎格鲁——撒克逊人继承并发展了个人与社会自由的理念一样。